萧县吊唁
包 宇
次日早晨,小院徘徊,忽接刘明钊电话,言刘雪停老父病故,今日启程,是否前来吊唁。两位是大学同学,且与明钊同桌两年。即来报丧,断无不去之理。
接到发来的定位,启动导航,查阅路线,在萧县腹地,距离66公里,不算远,见一见大学同学,去!于是开始动员尚未起床的小包包,今天还要去吃大席。
听说还要吃大席,小包包自然激动。昨天不是吃过了吗,今天咋还要吃?昨天是一个大哥哥结婚,今天是一位老爷爷去世。去世是死掉吗?对呀。人死了咋还吃大席?这…… 一时无语。爷爷年纪大了,到天堂去享福了,所以,去吊唁也要吃大席。不知解释是否得当,一时,十万个为什么暂停。
车在乡间公路上行驶,两旁是一望无际的玉米地,偶尔几片果园,苹果、梨压弯了枝条。看了着实喜欢。
到蒋庄西,上了S256省道,进入李寨。三十多年前的那个八月,或为了考学,或为了就业,几乎一天一趟地用自行车轮丈量这条满是石子的公路。盛暑天气,毒日当头,脖子上的毛巾早已湿透,路旁人家的水压井,便成了救星,奔过去,停了车,咕咚咕咚喝得个痛快!
透过车窗,两旁的楼房徐徐闪过,再无当年的影子,脑中深藏的记忆还会时而不时地跳将出来,认出熟悉的弯道、大桥。
省道的尽头还是省道,不过变成了S302,进入了萧境。心情依旧百味杂陈。林志玲的声音如凉拌黄瓜甜软香脆,“走过这些弯道,你的人生将是一片坦途。”乖乖,还富有哲理。猛抬头看见了急弯的标志,接着不远又是一个。每个急弯,就是一个骑着公路的村庄,双向车道,中间只隔一条省略号般的黄线。对面大货车疾驰而来,身后大货车呼啸而去。两侧路口,时而是骑着三轮,带着一堆孩子的大娘;时而安步当车,闲庭信步的老头;时而是探头缩脑,伺机横穿马路的孩子……往事的回忆一下子吓到了爪哇国。谨慎驾车,步步小心,时时在意,不敢有半点马虎。
车过黄口,转向西南,省道编号换了两次,大小车辆依旧如此,只是少了急弯。此时方才领悟林的寓意。行道树高挺起来,玉米叶肥厚起来,村野旅行心情也好起来。
大约十一点钟,到了张庄寨。车过镇政府门口,忽然想到,李超曾在此工作,想打个电话,以示到访。不料小包包,一个劲地喊肚子饿,要吃东西,只好找地方停了车,买了两个汉堡。出了张庄寨,又在庄稼从中穿行,时近中午,酷热难当,村里村外少有行人,仅有马达声、导航声,七里八拐,终于到达目的地——何庄村刘家。
下了车,明钊、金剑、杨宝莹、刘冲峰、王树贞早已在此等候,大家见面互致问候。小包包见是几间简单的房子,与他想象的大酒店有天壤之别,顿感不快。
见人到齐,有人提议进灵棚吊唁。我说不行,先见执事(大老执),由他统一安排,喊到我们,才能进棚。看他们忙个不停,我问请执事,说明来意。执事赶忙安排扯孝布。不一会,几套孝服领来,一律孝帽孝袍,就连小包包也给个孝帽。我以为孝服太重,一般孝帽、孝巾,普通朋情烧纸也就够了,不料还有孝袍与黑丝腰带。明钊说这是按照把兄弟的标准配置。我没有磕过头,不是把兄弟,不必如此厚重的丧服,他们说,那几位也没有真磕头,只是有人曾经提议一下,有的就当真了。我说你们几位中有没有真磕过头的,谁要磕过,谁就规规矩矩地穿戴齐整,该跪棚的跪棚,该守灵的守灵……没有人公开承认。
大家公推我走在最前,大老执问我,是否行路奠,我说,三揖九叩,二十四拜没人能会,免掉,只是简单烧纸。五里不同俗,十里改规矩,何况来自几百里远的四面八方。大家简单碰了一下头,统一了标准,我们高喊大爷(大伯)三通,作揖,磕四个头,再作揖,吊唁毕,进丧屋安慰孝子。大家依计而行,时小包包扯住我的手不放。我说,跟我学,我跪你也跪,我磕头你也磕头……谁知一进灵棚,唢呐一响,大家一喊,这小子吓得扯着曹老板不知跑到何处。
礼毕,安排用餐(吃大席),穿过一个胡同,来到一片长满乱草空地。东边是块水塘,半池水为杂草环绕,波澜不惊。池塘周边是各类杂树,树高数丈,遮天蔽日。林间空地,杂草荡平,支起遮阳棚,摆开折叠桌,铺上蝉翼般桌布,团团围坐,等待开宴。
幕天席地,还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下同学聚会,倍感新鲜。菜上来了,酒水也摆上,因为开车,无人用白酒。矿泉水倒入塑料杯,以水代酒,举杯开宴。
刘老爷子年愈八旬,驾鹤成仙,此谓白喜事,第一杯。老朋友三十年在这样一个特殊情况下,难得一聚,此为第二杯。连、徐、宿以及本县的来客,冒酷暑,来此参加丧礼,我代表家主感谢各位,(此宜刘明钊的台词,在此补记),第三杯。
三杯礼毕,各自互敬,杨宝莹做了上汽大众徐州地区负责人,当年买车时,杨经理给连云港地区负责人的一个电话,直降一千元,合当感谢!我举杯开言。大家一起响应,有祝杨事业发达者,有赞杨为人仗义者,有鼓动杨请客喝酒者,杨一时应接不暇。
接着回忆当年找工作时游走县城,在各位那里蹭吃蹭住的事来,还记得金剑饭盒食堂打菜,一瓶萧县大曲,“你不喝,我不喝,萧县的白酒往哪搁?你不醉,我不醉,柏油马路谁来睡?”言毕,眼睛一热,泪在其中。
菜源源不断,有一盘四四方方码放齐整,状如豆腐的热菜上来。明钊让曹老板尝一尝,这叫让菜,要客人先尝,以示谦让美德。我尝了一口,小时候吃大席常见的签子,胡椒粉味很浓。曹老板细品一口,深以为然。
此时,已是酒足饭饱,谈锋锐减,抬头看看周边,皆已散场,旁边还有几位虎视眈眈。桌上烧鸡、肘子、羊脸、大鱼好几个硬菜一筷子没动,喔,他们在等着打包。恰好李超打来电话,备言公务在身,不能到场为憾,邀请且去萧县城里盘桓一日,以尽地主之谊。
我以吊唁不宜到其他家去做客为由,谢绝挽留。
(图片来源于网络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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