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凡是讲求名正言顺,若名不正,则言不顺。当年北宋与辽国争雄,后来南宋又与金国争霸,互相之间都宣称自己是封建王朝的正统。围绕这个问题,史学界也曾展开过一场长久的辩论,但时至今日仍未有结果。
北宋认为自己是正统,原因为它是汉人建立的王朝,且掌控着中原腹地,与以往的朝代,一脉相承。南宋宣称自己乃正统,则因其建立者高宗赵构,乃北宋的康王,靖康之变以后,其泥马渡江,设杭州为行在,与北方的金国分庭抗礼。
至于辽国和金国宣称自己乃正统,则因其占据着中国北方的大面积领土。那里长久以来,是华夏文化的中心腹地,尤其是金国,整个长江以北大都属于其统治,在它看来,宋朝早已覆灭,赵构恢复的宋朝不过是偏安而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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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一)宋辽之争,当北宋为正统
正统这一说法最早可以追溯到先秦年间,《礼记》有云:“中国戎夷,五方之民,皆有性也,不可推移。”孰为正统,孰即可发号施令,宣布敌对政权为逆贼,是不奏效的“伪证权”。若正统地位得到承认,百姓们遵照其命令行事,则成了天经地义。
在那个“贵中华,贱夷狄”的年代,理论上说非汉人所建立的政权,皆不能称为正统。当然,也不排除有外族政权在实现大一统后,拼命地学习汉人政权,以成为人人信服的正统王朝。
好比南北朝时期的北魏,当年孝文帝竭力推行汉化改革,移风易俗,就是为了能得正统之名,洗去身上的“夷狄”标签。
还有清朝在入关以后,康熙皇帝尊崇孔子,大兴科举,招贤纳士,也是为了让世人看到,自己的政权正做着与所谓正统政权一样的事,因此大清也是正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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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辽国与北宋的正统辩论中,辽国认为自己的立国时间要早于北宋,且它控制着燕云十六州。辽国成立的时间为公元907年,而北宋的建国时间为公元960年,比辽国晚了57年之久。
何况,辽国的疆域往南可抵今日北京、河北、山西北部 、天津海河北,此处虽不是中原腹地,却也是传统意义上华夏领土的一部分。而且,在那里生活着大量的汉人,辽国的朝廷内部,也有不少汉人官员,其军队中也有汉人军卒。
还有,在辽国与北宋的抗衡中,大多数时间辽国都占了上风。当年石敬瑭为了向契丹借兵,甘愿当儿皇帝,并把燕云十六州拱手让给辽国,这是北宋难以抹去之痛。宋太宗赵光义继位后,曾两次兴兵北伐,却都以战败告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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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高粱河与辽军作战时,赵光义被打得丢盔弃甲,身负重伤,最后骑着驴车才逃过一劫,喜提“高粱河车神”的“美名”。还有公元1004年萧太后带着辽圣宗一路南下,打进了河南,俨然就要拿下开封。
宋真宗懦弱无能,是宰相寇准力劝,他才愿意去前线督战。最后的结果是双方议和,宋真宗和辽圣宗结为兄弟,而萧太后成了真宗的婶子。自那开始,北宋每年都要带着白银十万两和二十万匹丝绢去雄州交给辽国,以“资其军旅”。
北宋对待辽国一直有些懦弱,动不动就增加岁币,花钱买平安。辽国自然认为,这样的北宋不能称为中原正统,辱没了正统的名声。
尽管如此,辽国也不能称自己为正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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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一,正统概念乃汉人祖先所提出,且只适用于汉人建立的政权。辽国疆域再辽阔,建国时间再早,帐下有再多的汉人精英,它却是由契丹人所建立,也为契丹人所统治。
北宋的立国时间虽然要晚于辽国,但它是汉人建立的政权,这是先天性优势。况且,北宋取自于后周世宗柴荣之手,而宋太祖赵匡胤又东征西讨,再次实现了大一统,所以北宋与辽国相较,其大一统的地位不容辩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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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二,谁控制着以河南为中心的中原,并掌控着九州,谁才是正统。《太平御览》曾说:“王者受命创始,立都建国必居中土,所以控天下之和,据阴阳之正,均统四方,以制万国者也。”《尚书》又云:“周公初基,作新大邑于东周洛,四方民大和会”。
正统的全名应是中原正统,先有的中原作为天下的中心,才有的在此建立的政权,叫中原正统。
虽然燕云十六州,未在北宋统治的范围内,但北宋的首都在河南开封,且整个河南均属北宋领土,它又怎会不是中原正统。而且冀、幽、并、兖、青、扬、荆、豫、雍九州,也属于北宋的版图。
相较而言,辽国的疆域可能远比北宋广袤,但它统治的地方,既非中原腹地,也非九州之内,又何来中原正统之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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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三,北宋之文化底蕴更为深厚。契丹作为后起之秀,武德的确极为充沛。但其本民族的文化,远不如北宋所代表的汉文化为之灿烂。单就宋辽时期而言,宋朝的词赋举世闻名,成为流传千古的绝世名唱。
单说仁宗一朝,其文坛百花齐放,有如欧阳修、范仲淹、苏洵、苏轼等大家,反观辽国在文化造诣上虽也小有成就,但远不如北宋精彩纷呈。辽国虽说不是文化荒漠,却也是在向北宋不断学习的过程中进步。
总而言之,或许北宋的立国时间较辽国相对晚些,但它承袭了自炎黄以来的中华文化,此非辽国能比,北宋与辽国间,当北宋为正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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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二)安心做大,不徒虚名
值得一提的是,当初争雄的并非只有宋辽两国,除了它们外,还有李元昊的西夏。但是西夏从来就未曾参与过正统之争,这其中有何缘由?
首先,西夏的历史决定了它不可能成为正统。西夏建国是因为拓拔思恭在平定黄巢起义中有功,而被李唐定敕封为定难军节度使,并将五州之地许于其,还赐其皇家姓氏。
在五代十国的混乱中,拓拔思恭的实力始终孱弱,先后服从于各大强权,北宋建立后又臣服于其,皇族还赐其姓为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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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五州之地为宋所占后,李继迁选择北上,并与辽国交好。对于大辽而言,这是它要拉拢的对象,于是在990年封李继迁为夏国国君。元昊上位后,对北宋逐渐不满,先是在内部称帝,而后宣布与北宋割裂,并将皇室所赐的赵姓归还于其。并在1038年正式称帝自立。
后来,西夏又被迫不断地向宋朝和辽国求和,并以臣称之。若它自称为正统王朝,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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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次,“实力不允许”。西夏的疆域在两万平方公里左右,涵盖今天的宁夏、甘肃与青海的东北部还有陕西部分地区。它与辽国和北宋,都有接壤的地界。
尽管西夏士兵的战斗力十分彪悍,在与北宋的交手中,曾接连赢得三川口之战、好水川之战、定川寨之战的胜利,但北宋一旦关闭贸易渠道,并实行坚壁清野之策,西夏就没有了过冬的物资。届时,西夏百姓的生存都成问题,还何谈去与北宋打仗。
在与辽国的争斗中,西夏也曾有过胜利,可战争结束后它还是要与向辽国求和。毕竟,辽国的实力远在西夏之上,倘若开罪辽国,其兴兵征讨,那么西夏的命运将岌岌可危。
西夏有求于北宋和辽国,在夹缝中求生存的它,有时要勇猛有时要乖巧。能发展下去,才是其第一要义。如果西夏也去争中原正统,就等于其宣布了有做大做强的野心,此时北宋和辽国对它的忌惮将会更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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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三)正统之位,拱手让人
靖康之变以后,徽钦二帝北狩,赵构在南方重整河山,又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政权。他是徽宗的第九个儿子,是钦宗的弟弟,身上自然也流淌着皇家的血液。既然北宋是正统,赵构当然也要宣称自己是正统。
相比于北宋,南宋的正统宣传要更为强烈一些。因为自靖康之乱以后,军心民心不稳,金国占据了大面积的北方领土,其境内也生活着大量的汉人。南宋若要一匡河山,则需要民心支持,所以他需要让世人知道,自己才是中原正统,让大家继续为自己卖力。
若从血统上论断,南宋的确可以算得上是正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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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如果从疆域上来看,似乎金国更为纯正一些。前文曾提到过,古人认为,谁占领了中原谁的政权就是正统皇权。当时北方大面积领土尽数归于金国之手,北至其关外龙兴之地,南至河北、山西、山东,甚至是淮河流域。就连北宋曾经的首都河南,也属于金国的领土。
当年的金国实力不容小觑,搜山检海捉赵构,一路把宋高宗逼到海上躲藏。
或许是因为形势所迫,高宗曾主动放弃了正统的名号,不与金国争夺。公元1130年,宋高宗赵构向金国上表称臣,他成了金国的臣子,也就意味着他所建立的南宋政权,是金国所属的番邦。
赵构对金国是如此的诚惶诚恐,每每写信都是“臣构言”如何如何,比如“臣构言:窃以休兵息民,帝王之大德;体方述职,邦国之永图”;“臣构言,今来画疆,合以淮水中流为界,西有唐、邓州割属上国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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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然,赵构对金国宣称放弃正统之名号,对内部却一直在竭力宣传。他希望更多生活在金国境内的汉人能往南方来,也希望那些来不了的汉人,永远不要忘记,南方政权才是自己的归属国。
如此一来,既占据了中原腹地,又有宋朝皇帝臣服的金国可以名正言顺的称自己是中原正统。
而且,金国的文化也是有可圈可点之处。在未起兵反抗辽国以前,女真人是一群连纪年历法都没有的“荒蛮”,但自其迁都北京,并覆灭北宋以后,其文化迎来了全盛时代。书法上向颜真卿、苏轼学习;文化上尊崇孔孟之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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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国对汉文化的推崇是真心的,以至于多年后,张德辉会对忽必烈说:“金以儒亡”。意思是金国太注重向中华传统文化靠拢,而失去了自己的本心。
金国曾涌现出了如赵秉文、杨云翼、李纯甫与元好问等一批文坛巨擘,甚至连完颜亮、完颜璟等金国皇帝也颇有文化造诣。
值得一提的是,金国是中国历史上,第一个提出“中华一统”概念的王朝。
若从民族情感的角度出发,被问及金国和南宋谁是中原正统时,相信很多人都会不假思索地回答出:南宋。可当赵构一口一个“臣构言”对金国人说出时,南宋就早已不再是中原正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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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,正统与非正统,本身就是个虚幻的概念。它不过是当时的统治者,为了稳固皇权,拉拢民心所标榜的信仰产物而已。正统的划分本就界限不明确,尤其是金国与南宋对峙时,朝局如此纷乱,又怎能轻易辨别的出。
尊宋统、抑辽金,只不过是狭隘的民族主义观念而已。其实,历史早已将辽国和金国,列入了正统王朝的概念之列。
明朝嘉靖年间,在十七史的基础上,增添了《宋史》、《辽史》、《金史》、《元史》,形成“二十一世史”,将它们都列入正史之中,说明当时的人,已经接受了宋辽金乃至元,均为中原正统王朝的事实,不存在不承认谁的情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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至于为何没有《西夏史》,是因为蒙古人在清洗党项族后,其很多官方档案毁于一旦。而且,西夏人本身也没有太强的记载史料的习惯。
而且,随着西夏人的减少,读懂西夏文的人便很难找出来。其实没有《西夏史》很好理解,就像很多游牧民族都没有专门的史书,比如匈奴、突厥等。
关于正统之争的辩论,其实意义不大。所谓“兴,百姓苦;亡,百姓苦”,本族人当皇帝也好,外族人当君主也罢,底层百姓还是在血与泪中苦苦挣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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