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神玉脚步一滞:“小乖……”
“喵喵喵!喵喵,喵喵喵!”
猫儿在他脚边绕了一圈,粉色的鼻头翕动着,忽发出一串不满的叫声。
“怎么了。”裴神玉蹲下身,将猫儿捞入怀中,甚至顺便给猫儿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,如往常一般亲昵地摸了摸小猫的头。
“是怪孤没有早些回来?”
明萝梦被裴神玉抱在怀中,两只猫爪子抵着他的胸膛,却还是挡不住那股子脂粉香气盈入鼻中。她第一次恨起猫这灵敏的嗅觉来,毋庸置疑,营地之中身上总是带香之人只有秦婳。
而这股气息如此浓郁,简直不知当时他们二人是离得有多近……
这次的香倒是没有什么问题,只是无端缠绵如绮,似惑人情香。
明萝梦心中慢腾腾地生出一股委屈来。
她脑海中不由自主构想出了那幅画面,女子妖娆倩丽,男子清冷如月,两人的身形近得快碰触到……
裴神玉当时又会是因为什么,才离秦婳这般近呢?
虽她心知如今秦婳的身份已被揭穿,而裴神玉的神情如常,定是没有发生什么,甚至可能只是场意外。但明萝梦仍然如同蔫了的花朵,猫耳软软贴在脑壳上。
她又想起自己记忆中,所看见铜镜中自己的模样。
她虽生得雪白楚楚,常被人赞曰娇妍明媚,但却没有秦婳那般……玲珑有致。
男子大抵都多喜欢那样的罢?
明萝梦又不住一怔,可她为何要将自己和秦婳作比较?
小猫摇摇脑袋,又恢复了一贯的张牙舞爪,在裴神玉怀中挣扎想要跳开。裴神玉无奈,只好将她放在地上。明萝梦才一落地,羞恼‘喵’地一声,转头就跑进了帐中。
她习惯性扑上裴神玉的床榻,霸占着床中央的位置。
将自己团成了个伤心的糯米团子。
脚步声也随后而至。男子泠泠声音传来,似带着疏浅笑意。“还在气呢?”
裴神玉心道,上次不过是摸了摸头,莫名就生了几天闷气,哄了几天才好。如今不知怎么,又气着了。
他温声道:“孤都不知是哪里惹了你。”
也不知他是养了个什么小精怪,脾气又娇又坏,动辄就闹。他却忍不住总想去逗着宠着,横竖是自己养的猫,闹脾气了也只能耐心的一点点哄好。
可能是自第一面起,便欠着她的罢。
裴神玉在床边坐下,手抚上床中央的粉白毛团。
“今夜除夕守岁,孤可只有你这只猫儿作陪了。”
“喵呜……”明萝梦身体动了动,尾巴轻扫。
她才不听不听。
“就忍心让孤一人冷冷清清,连自己养的猫儿一张好脸都得不到么?”
“喵嗷。”还不是你的错。
“小没良心的,枉孤平日待你这般好。”裴神玉轻叹。
明萝梦含怒抬头,这才睨他一眼。
可头顶的他眉眼温润如玉,神情平静又似纵容,好似初春的湖水,一眼便想让人溺毙其中。
她一怔,突然觉得自己好像,的确有些无理取闹。
忽在此时,窗外炸开一朵烟花。“砰!!”
“喵!——”明萝梦受了惊,尾巴僵直,下意识就扑进了裴神玉的怀中。她将脑袋埋在对方臂弯之间,缩成小小一团,好似掩耳盗铃一般,自己看不见便是听不着了。
裴神玉也不逗了,赶忙伸手将猫儿的耳朵捂住,低声抚慰:
“小乖没事,只是烟花声,一会就过去了。”
明萝梦乍然受惊,全凭本能行事,这会儿缩在裴神玉的怀中也反应过来了。
她眨眨猫儿眼,稍稍转了转头,恰好看见窗外漫天星火,映得天幕如白昼一般,煞是好看。
可忆起刚才自己动作,粉白猫耳又害羞一蜷,小猫想从他怀中挣扎逃出。只因裴神玉的掌心严严实实地捂着她的小脑袋,猫儿动弹不得。
窗外的烟花声噼里啪啦炸开几朵,紧接着又是一串震天响的爆竹之声。
猫耳之中更是放大几倍,震耳欲聋般的响。
明萝梦猫尾一颤,不由将自己埋得更深了一些。耳根边,却一直围着温暖的手指。
烟花爆竹声响渐消之时,明萝梦还未缓过劲来。她软绵无力地伏在裴神玉的怀中,已没了动弹挣扎的力气,也生不出什么气了。
裴神玉看着怀中蔫哒哒的猫儿,心中生怜。
“毕竟是一年一度难得的喜庆日子,孤便让他们放松了些,才这般折腾。”
一只手却将猫身举起,明萝梦对上裴神玉沉静如水的双目。“不过,孤也愿孤的猫儿,岁岁平安。”
他一字一句,话音认真。
明萝梦伸着猫爪,有些呆愣,心中却怦怦直跳,似是方才的烟花仍在心头炸着。
“喵……喵。”
你也是呀。
……
岁初,南地的确如元蒿所愿,下了几场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。
江陵王自裴神玉奇袭火烧粮草之后,自是苦不堪言,如今又逢凛冬,士兵战马苦无补给,只能避战守城不出。而江陵一带无战事,裴神玉自然也清闲许多。
紧接着雪霁天晴,便是春分时节。
绿芜丰软如毯,兼之园内有几枝粉梅吐蕊,冷香幽幽,引来了几只粉蝶蜜官。明萝梦闲暇之时,便喜欢在那枝头下扑蝶打发时间。
一身白绒与粉蝶相逐,远远看过去便是一景。
可明萝梦不知为何,最近总觉得精神有些过度亢奋,总想做些什么来宣泄。
仿佛心中有种无形的躁意。
裴神玉偶尔也会在窗下执卷而阅,间或瞥一眼窗外正嬉戏的猫儿。
白毛团在外边才玩耍了一会儿,又哒哒跑回了屋内,轻盈地跃上了裴神玉的桌。漂亮的猫儿眼仿佛会说话一般,无声地瞅着裴神玉。
昔日的小奶猫被带回来养了好些日子,虽还是身形玲珑,却渐渐长开。
小猫被他养出了一身柔顺亮泽的皮毛,似白雪不染纤尘,鼻头是健康的樱粉色,两颗琉璃似的眼眸更是莹亮透澈得让人移不开眼。
任谁见了,都忍不住想要摸一摸,逗一逗。
虽然除了太子殿下偶尔有这份殊荣,其他人谁也摸不着便是了。
裴神玉看了眼猫儿,才停下笔,他端起瓷壶,往猫儿惯用的小皿中斟了些水。小白猫乖巧蹲在小皿前边,尾巴覆在前爪之上,便垂头喝起了水。
虽姿态优雅,猫儿却喝得急切,小粉舌舔着清水,一会儿就见了底。
裴神玉目光不经意掠过猫儿的粉舌,心中微妙,又移开了视线。
“喝慢些。”
明萝梦喝完了水,才稍稍解去几分心中烦躁,可才安静一会,她又格外黏人地用小脑壳蹭了蹭裴神玉的手,‘喵喵’叫唤了一声,水灵灵的猫儿眼中满是娇意。
裴神玉心知,小猫这是又要人伺候了。
他便将手伸到猫儿的下颔,手指熟练地轻轻挠了几下,小白猫的眼睛舒服得眯起来,小脑袋又不住一歪,往他的手心蹭了蹭。
一副娇娇模样,看得裴神玉心中又化了几分,揉了揉掌心薄薄的猫耳。
被撸得舒服,明萝梦索性放弃抵抗,猫儿眸从杏眼满满眯成了月牙。
日光斜映,照出屋内一人一猫的影子。
男子穿冷青色绣竹衣袍,愈显身形亭亭挺拔,矜骨泛着清冷。手掌却落在膝上的一团柔软白毛,指如伞骨,疏落拢着绒雪,缓慢地理着猫儿的根根毛发。
他睫羽轻垂,虽神情淡淡,动作间却极温柔细致。
裴神玉看着又犯了困的猫儿,心中却越发沉下去。
这几日以来,他觉察出猫儿似乎有些异样,好动,黏人,也又如刚开始般嗜睡了起来。他便忧心,猫儿又是哪里除了问题。
于是午后,裴神玉便去向元蒿询问了一番。
元蒿思索了一会儿。
“殿下,这奴才想,兴许是春天到了……”
裴神玉冷静道:“与春天何干?”
“咳咳。”元蒿清了清嗓,只好挤眉弄眼,向清心寡欲的太子殿下解释道:“这小母猫表现为黏人焦躁,又是春季,大概就是猫儿成熟了……有了欲望。”
“殿下可明白?”
听元蒿细细解释完,裴神玉心中却也似乎有处异样。
可担心又占了上风,他复又认真询问:“猫儿可会难受不适?”
养猫儿久了,诸事做得多了,裴神玉不禁生出一种做家长般的感受来。时时刻刻关注着猫儿的状况,总是事事操心。
元蒿挠了挠脑袋:“大概会的吧?”
“那可有什么解决的法子?”裴神玉皱眉。
“奴才想想……应是有的。”
“有什么一应要买的请的,便拿孤的令去。”裴神玉掐了掐眉心:“看小乖不舒服,孤心中总觉得不好受。”
“奴才晓得嘞。”
元蒿才领了命,挠着头往外走去,愁眉苦脸道。“让奴才想想,这猫儿啊猫儿……该如何是好。”
他忽见面前一位端着笸篮的大娘走来,不由眼前一亮。
“柴大娘,您家中不是养猫么?您可知若是猫儿发情,该如何解决?”
“哎哟,这还不简单。”柴大娘促狭一笑:“不就是再抓一只猫儿一块养的事。”
“这,可有什么说法?”元蒿听不明白,又问。
“就是一只公猫一只母猫,懂了?”柴大娘道:“你这憨小子!”
元蒿恍然大悟。
不过他心中又思忖起来……该给小白猫儿,找只什么颜色的猫呢?
金乌西坠,日暮之际。
裴神玉刚从议事厅归来。屋内却空落落的,不见任何动静,往常猫儿耳朵灵敏,早在他入门之前便在门边蹲着,乖得过分。
可如今眼前却空空如也,不见半根白毛。
“小乖?”裴神玉轻唤,屋中也毫无回应。
在屋中遍寻无获,找不着猫儿,他总不太安心,却忽见内室锦帐里似有人影浮动,如闻兰息轻吐。
裴神玉目中微冷,敛息走至帐边,猝然扯开帷帘。
却见帐中罗衾拥雪白,少女如妖精。她鼻尖玲珑挺翘,樱桃唇丰润秀美,微微上挑。眉山盈盈,杏眼不觉流淌几分妩媚无辜。锁骨分明,缎子一样的黑发垂落,半遮住如玉的肌肤。
如娇花欲语,观之可亲。小娘子眸含远雾,仿佛意识朦胧不清,发出一声嗔语——
“喵?”帐中的小娘子脸颊泛着桃花色,秋水生雾,笼上了一层氤氲水汽,烟眉更添软意。尤其杏眼微眯之时,像极了平日里慵懒卖乖的猫儿——
一个荒谬的念头油然在裴神玉心中升起。
从来英明决断的太子殿下,此刻竟一时恍惚。裴神玉猛地掐紧了手心,不是梦中,他容色不改,冷静如常,心中仍保持一丝警惕。语气还是忍不住放轻了:
“你是何人?”
“喵。”榻上的小娘子弯了弯眸,又歪了歪头。
“为何出现在此处……”
“喵呜~”
她似乎是觉得困极,忍不住伸出一只白皙幼嫩的小爪子,揉了揉眼。又打了个小小的哈欠,神态更娇憨可怜了。
恍如一朵柔软、全无威胁的花儿,毫无预兆地落在了裴神玉的心间。
他突然就问不下去了。
裴神玉恍惚一瞬,而心中默念的名儿,也不自觉从唇边逸出:“小乖?”
“喵!”小娘子登时来了精神,双眸神采奕奕地望着裴神玉,如同两颗剔透的明珠。
这副模样,和平日里猫儿讨鱼吃的情状——
不能说是完全相似,简直就是一模一样。
裴神玉深吸了一口气,按了按眉心。
“你究竟是何来历……”
可那小娘子才精神了片刻,又揉了揉眼眸,迷迷瞪瞪一般,身子软了下去。她静静地伏在他的床上,栖着他的枕,又睡着了。
裴神玉形容不出此刻心情。
……
“喵……呼…呼……”
深紫檀木床上,柔软的团花锦被正中央,正窝着一只雪白的尺玉猫,兀自睡得酣甜无比。
而外头明月高悬,一层清浅温柔的光泽朦胧地透过窗棂,映在那雪白澄亮的猫毛上。月光与猫,莹莹恍惚融为一体。
屋内点着一盏烛光,也照着灯下久久沉凝的男子。
男子长眉微拢,眼中情绪如烛光重重灭灭。
目光再难凝聚在军报里的墨字之上,裴神玉暗叹一口气,心中还是忍不住想起方才的一幕——小女郎在他床上睡了才不过一会,就又化成了只小雪猫。
他一向不信怪力乱神,但当这一幕发生在眼前,却还是不得不接受。
他所以为自己养的小猫,实则却是个娇娇滴滴的小娘子。
可想到此处,裴神玉又不禁一哂。小猫妖一点戒心都没有,自己化成人了也不知道,就在他面前这般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。
若是换了旁人,她怕是不能睡得如今这般安稳。
可他却还是花了一会功夫,才消化过来,如今眼神中仍不禁浮现一丝迷离。所以平日里他所抚的,是少女的头与耳,所握之爪……则是少女的柔荑。
裴神玉心中一想到那是个真切的少女,而非一只全然不懂的猫儿。
无形中,就好像有什么变了。
他莫名感觉有些燥热,墨渲于纸,又毁了一页。
裴神玉索性将笔搁至一旁,目中微沉。虽不知这小精怪为何会一直呆在这儿,但养了这些日子了,又怎会不知她哪有什么害人之心,又呆又弱,连只大虎都应付不了。
常人皆畏惧鬼神精怪,他竟也没有生出半分恐惧。
反而仔细思索了一番,毕竟是他当初决意豢养的猫儿,如今也只能照常将养下去。
只是一时半会,他也无法再如往常那般对待猫儿,裴神玉揉了揉额角,略觉疲惫。罢了,先暂且这般,且行且看吧。
他叹了口气,起身将灯烛熄灭,这一夜,暂且先在书房中歇下。
然而梦中,却也不得安生。
曾经的梦中之人再入梦中,容貌却越发清晰,眉眼如昨夜所见,眸子熟悉而明澈。她头顶之上,赫然正是一对雪白的猫耳。
她朝着他又是盈盈一笑,猫耳也跟着抖了抖。
……
明萝梦发现,裴神玉变得有点怪异。
她如往常般睡至晌午,醒了便跳下床去寻裴神玉,已成了一种惯例。而裴神玉平日里见她醒来之时,也总会神情转柔,摸一摸她的头方去议事。
今日的裴神玉看见了她,却眼神复杂而微妙,迟疑地顿住了脚步。
“喵?”
明萝梦察觉到有什么不对,疑惑地抬爪往前迈了一步。
却是这一声猫儿叫,直接让裴神玉面色乍变,转身离去,身形似有些局促。
只剩小白猫呆愣愣地被抛在身后,不得其解。
他这是怎么了?
明萝梦哒哒小跑至门边铜盆,探头去看水中自己的倒影,她揉了揉脸,又看了几眼。她还是那只玉雪娇白的小猫儿模样没错,没有变丑,也没有生出犄角。
可为什么,裴神玉见了她就像是见到鬼一样?
午时。
裴神玉也没有回来,大抵是在外用膳了。
直至入夜将寝,太子殿下似乎终于无事可做,只能回到屋中。然而裴神玉因昨夜所见所梦,还是无法如平日一般对待猫儿。
他如乏累一般垂下长睫,没有去看门边驻足等待了许久、正一脸期许的小猫。
见裴神玉径直往书房走去,对她好似熟视无睹,毫无自己是养猫人的自觉一般。明萝梦终于清晰意识到——她是被他在无形之中冷落了一日。
于是她终于按捺不住,后脚也进了书房,一跃跳上裴神玉的怀中。
“喵!喵喵喵。”你今天还没给我顺毛呢。
明萝梦气鼓鼓地用小爪子挠着他的肩,猫儿眼中尽是不满。
裴神玉身体立时一僵,仿若怀中卧着的不是只猫,而是个娇俏的小娘子。他的手握成拳,垂落在侧,克制着不让自己表露出太多异样。
然而明萝梦却能感受到爪下肌肉的起伏,他胸膛间的呼吸也突然变得急促。
她心中惊奇,却见裴神玉微微蹙眉。
“孤今日还有事,不能陪你玩……你先去睡罢。”
紧接着,她便被裴神玉隔着袖单手托抱起来,放到了门口,便回身而去。
他顿了顿,声音轻缓:“今夜,孤睡书房。”
好似在同她说话一般。
元蒿见猫儿被抱出来,也一头雾水。但闻见裴神玉所言,又激灵殷勤道:“殿下稍等,奴才这就先进书房稍作打扫。”
而明萝梦望着那扇合起来的门,蹲坐在地,尾巴低落地环绕于侧。
杏眸中微微黯淡,看起来十分孤零零。
这夜,她孤衾独睡,一身皮毛也带不来温暖。
往日明萝梦栖在榻上一隅,总是安心异常,如今她得独占大床,却无半点兴奋。她苦思冥想,在榻上滚了一圈,仍然想不清楚为何裴神玉突然改了态度。
此前哪怕是她意外弄摔笔洗,又对香炉挑剔捣乱,裴神玉都未曾苛责生怒。
唯独那次,她突然跳下马作出危险之举,才惹得他冷了几日脸。可自此之后,裴神玉也从未曾待她这般不闻不问过。
这次,似乎与之前也不太相同……
猫儿的睫毛又垂落下去,心中委屈,可明明这两天她都有乖乖吃饭睡觉,安安分分,也没有闯什么祸。
她又细细思量,裴神玉不似是对她心生反感。
更像是对她……避而不及?
裴神玉避嫌一样的态度持续了几日。
明萝梦不知缘由,却也无端心情恹恹,没了人梳理的毛发有些凌乱。
“奴才快都搞不懂了。”元蒿看着正闹脾气挑食的小猫,日常叹气道:“不是小祖宗您闹脾气,就是殿下又拧巴了,唉,这养只猫,还能这么费力劳神呢。”
可他琢磨着,这小祖宗若是食不下咽,殿下也还是会怪罪忧心。这么着,终究不是个法子。
莫非是……之前的后遗症?
元蒿突然想到什么,眼前一亮,抚掌道:“对了!”
见元蒿匆匆出门而去,明萝梦也不太关心,她目中空空。突然,有什么黑不溜秋的东西闯入视线之内。明萝梦定睛望去,是元蒿抱着一只玄猫走了进来。
元蒿还在一边低头给那猫喂肉干。
玄猫一身乌黑,只能看清两只铜铃般的猫眼,熠熠发光。它身形修长,十分精神。
明萝梦身子轻抖,是被气的。
她第一反应,就是原来裴神玉有了新宠,要养别的猫了。而他这几日的冷淡,也有了答案:裴神玉喜新厌旧,终于也不耐再去逗她。
明萝梦又气又委屈:“喵嗷。”
然而下一秒,那黑猫听见同类叫声,不由从元蒿怀中一跃而下,朝明萝梦扑去。明萝梦见黑猫扑来,瞪大了眸子,还未反应过来,尾巴尖已被对方嗅了嗅。
她一阵毛骨悚然,回头望去。
那黑猫前爪搭在她的背上,身子前倾,想压住她。而明萝梦也终于明白过来——她羞恼至极,忍不住亮爪子就挠了过去,趁着对方后退之际,匆匆跑开。
元蒿还在为自己想到的法子而感到沾沾自喜:“小祖宗,这可是奴才专门给你找来的漂亮公猫,可满意不?”
却见小白猫正慌不择路,一副惊恐模样。
玄猫眼中更是精光大盛,如饿虎扑羊一般穷追不舍,小白猫绕着屋子左右躲闪,气喘吁吁得更厉害了。
他不由傻了眼。
黑猫追逐得厉害,明萝梦逃窜之间不慎撞碎一个花瓶。听见外厅声响,裴神玉从书房中走出,皱眉道:“发生了何事?”
元蒿见情况似乎不如自己所料,也不由有些心中惴惴,他唯唯诺诺:“殿下……您上次不是忧心这猫儿闹春一事么,奴才就,就去找了只别的猫来。”
闻言,裴神玉心中一紧,额上突突直跳。
“奴才听别人说猫儿天性如此,阴阳调和便好了。”元蒿又小心翼翼道:“于是奴才便托人仔细找来了一只健康公猫,这一白一玄,倒也相称。”
裴神玉这几日被情绪所扰,早忘记吩咐过此事,更不知元蒿竟选了这么个法子。
简直荒谬!
元蒿见裴神玉面色阴沉得快滴出水,不由出声劝慰道:“殿下别急,这猫儿们起初还不熟悉呢,让它们多接触,适应一下就好了。”
恰在此时,明萝梦已被追逃到无路可去,径直跑进了书房。
裴神玉顾不上其他,也追了进去。
被追得可怜兮兮的小白猫眸眼慌乱,她快被黑猫追上,猫耳尾巴的毛全都炸了。
明萝梦情急之下,三步两跃就跳上了高高的博古架。她精神不振了几日,一时之间被逼到这种境界,已是疲累至极,跳到最顶上就伏趴了下来,猫爪子都在打颤。
而黑猫跃跃欲试,正也要追去之时,却忽然被人捏住了后颈皮。
求偶受阻的黑猫挥舞着爪子,喵喵直叫,却被面如黑云的裴神玉单手钳制住,裹挟着怒气扔给了元蒿。
他眸中冷光,如箭一般射向这猫,像是在看什么罪大恶极的罪犯:
“把这猫,给孤赶走。”
看着身上寒气渗骨的太子殿下,元蒿心知犯了大错,心中咯噔一下,忙将大黑猫一把劫走。
屋内没有旁的嘈杂猫叫,也终于安静下来。
明萝梦轻轻喘着气,低头看了眼裴神玉。她仍瑟瑟缩在高架子上,一时半会也没有旁的力气,猫尾无力软绵地垂在一旁。
裴神玉亦心中一动,抬眼望去。
小猫的眼睛中像是水洗过的琉璃一样,明瑟楚楚,又引人生怜。
他知全是因他之过,如今心中只剩心疼与负疚。
虽明白猫儿从高处跳下来也无恙,但一想到猫儿实则是个看起来便娇娇弱弱的小娘子,却还是不敢让她冒险。裴神玉缓了缓情绪,让自己面色稍显温和,朝猫儿展了双臂。
“猫儿,来,跳孤的怀中。”
“喵……”明萝梦踟蹰着,觑了眼地面,有些远。
可虽知跳进他怀中是最好的法子,而裴神玉也不是存心导致她如此狼狈,她心中却还是在闹着小脾气。怪他这些天不理不睬,怪他乍然转色。
裴神玉心叹一气,已顾不上什么避嫌之意,声音近乎卑微轻哄:
“孤会接着你的,没事了。”
“先下来,好不好?”
明萝梦委屈巴巴地“喵呜”一声,对上裴神玉坚定的眼眸,才颤巍巍地撑起前爪,往下跃去。下一秒,就被他扎扎实实抱了个满怀。
粉色的猫爪子扒拉在裴神玉的脖颈边,明萝梦轻轻低噎了一声。
猫儿的叫声又弱又娇,如少女亲昵的埋怨。
裴神玉感到胸膛上方,像是落有一小团温热的柔软。既轻柔,又沉重,如他此生所不能辜负,却又负荷在他的心脏之上。
也让他无法割舍。
他轻轻叹息,手终于抚上触感久违的绒毛团子。
“都怪孤,是孤不好。”
一番闹腾平息之后,元蒿作为罪魁祸首,自是被裴神玉给重罚了一顿。
而作为受害者的明小猫,却也因祸得福,重获可以懒懒蜷在裴神玉怀中被梳毛喂水的尊贵待遇。她被裴神玉安抚着,顺了好久的毛,直到裴神玉有事离开,方才将她放下。
午后,明萝梦便迷迷糊糊地在裴神玉书房中的竹榻上睡着了。
她在一片月色中醒来。
明萝梦仍朦胧有睡意,她揉了揉眼睛,将身上的薄被掀开。天气已渐燥热,也不知是谁给还她遮了层凉被,可等等……
掀开被子的,是谁的手?
明萝梦大脑一片空白,却又清晰地又感觉了一遍。她动了动手指,轻轻将手抬起。
窗下月光映出一只素白柔润的手,五指纤纤,如珠玉雕成。
是……人的手。
却不是猫儿的猫爪子。
明萝梦有些激动地颤抖,左手摸着右手,心中满是不可置信。
她变回人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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