数月前贾平凹之女贾浅浅的屎尿体诗歌,在网上引来揶揄声一片,后来因为中国作家协会一份2022年拟发展会员名单公示中,贾浅浅赫然在列,更是引来一众网友直接质疑中国作协会员的入选标准,以及贾浅浅是否因为其是著名作家贾平凹之女的身份,而被暗箱操作入会。面对外界种种质疑猜测和巨大舆论压力,中国作协最终决定不将贾浅浅列入2022年新会员名单。
这件持续较长时间始终热度不退的贾浅浅诗歌事件,最终随着贾氏父女的自始至终不予回应,而慢慢降下热度,最后在短暂的互联网记忆里消失无踪。
如今,再回过头来看网传为贾浅浅的系列屎尿诗作《朗朗》、《雪天》、《我的娘》等,这画面不但毫无美感,也确实污人视听。要表现童真童趣的方式多种多样,可以另辟蹊径,甚至剑走偏锋,但是,这样恶俗的表现手法与呈现方式,确实让人接受不了,更不要说去奢谈诗作的美感与丰富内涵。
在我国,以屎尿入诗,贾浅浅并非第一人,不过,以贾浅浅这样的滑天下之大稽,她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以屎尿入诗最失败的诗人(姑且称之为诗人吧)了。
我国是诗歌的国度,积年累月浸润在唐诗宋词世界里的中国人,血液里流淌的都是浓得化不开的诗歌的美丽与哀愁。在我们的固有印象里,诗歌带给人们的是美丽,是忧愁,是口齿生香,是珠圆玉润,是一声一鸟啼,一句一世界。
生在这样的国度,我们或许不会写诗,却天生都会欣赏品评诗,知道孰优孰劣,正如美食家,或者普通食客,我们或许不会烹饪,但一定能尝得出菜肴味道的好与坏。
所以,贾浅浅的以屎尿入诗,属于诗歌创作中的剑走偏锋,人走钢丝,走得好,就会迎来喝彩声鼓掌声一片,走得不好,一个不留神,一跤跌下去,就要“粉身碎骨”、“万劫不复”。
因为有这样大的风险,因此就是在我国古代,那些才华横溢的诗人才子们,也极少有人敢于尝试以屎尿入诗,因为担心弄巧成拙。
可是,这里面,也有例外。比如苏轼。
绍圣四年,一直处在不是被贬谪就是正走在被贬谪路上的苏轼,于这年4月,因为新派得势,又被贬谪到遥远的海南儋州。
今天我们动辄就说要去海南三亚旅游,可是,在宋朝那会儿,这里可不是什么旅游胜地,而是荒无人烟、毒蛇出没的危险瘴疠之地,人人避之唯恐不及,更何况,当时的苏轼已经六十二岁了。
可是,圣命难违,62岁垂垂老矣的苏轼,也只有带上小儿子苏过,坐一叶扁舟,踏上漫长的水上旅途,飘飘荡荡孤孤零零过了琼州海峡,上了海南岛。
刚到此地,炎热的气候,恶劣的环境,便让年迈的苏轼明显吃不消了,再加上水土不服,一连数日,完全没有胃口的苏轼,觉得自己简直快要奄奄一息。
幸运的是,甫入儋州,苏轼便得遇贵人,这人就是儋州的昌化军使张中。他是苏轼的铁杆粉丝,一向仰慕苏轼的文采,对苏轼崇拜敬重有加。
于是,粉丝张中不仅热情接待了苏轼父子一行,还把自己居住办公的官衙收拾出来数间房屋,给苏轼父子免费居住。待苏轼渐渐安定下来,他又派人着手给苏轼整修伦江驿馆,以作长久居住打算。
面对张中整日忙前忙后的不辞辛劳,苏轼甚是过意不去,他以贬谪之身,此次来儋州,所任琼州别驾的闲官,不过是个摆设,毫无实权,世人向来趋炎附势,除了张中,谁又会在意他这衰朽落魄之人呢?
然而,苏轼内心的感激喜悦之情还未来得及表达时,他就被赶出了张中的官衙。
原来,当时的湖南提举董必查访广西时,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,说苏轼住在昌化张中的官衙里,心里头很不爽,立即派人通知当地官府,即日起不准苏轼借住张中官衙,也不准他租住民房。这是摆明了要把苏轼往死里整啊。
话说这董必为何一定要和苏轼过不去呢?因为他属于王安石一派的新党,且甚得王安石赏识,所以和苏轼属于典型的党派不同,不共戴天。
面对小人董必的一再逼迫,苏轼不得已,只有搬出张中的昌化官衙,向当地人买了一块土地,准备自己盖房子住。既然不给借住,也不给租住房子,那就只有盖房子了。
这年的中秋节,在海南儋州的苏轼分外忧伤,情绪消沉,他写信给朋友说:“此间食无肉,病无药,居无室,出无友。”
然而,低沉哀伤只是暂时的,一向豁达乐观的苏轼,很快便走出了人生的阴霾,因为,在儋州,他很快就在当地结识了一群贫穷朴实热情善良的黎族兄弟,还和一个名叫黎子云的读书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。
为了给苏轼盖房子出人出力,张中、黎子云和当地乡邻们一道,为苏轼选择了位于城南池塘边桄榔树下的一处位置,盖了数间小小的草泥房,免去了苏轼父子寄宿庵庙之苦。
房屋建成后,苏轼又是高兴又是感激,为表达对包括张中、黎子云在内的儋州百姓的感谢,他请他们一起吃饭喝酒,又为他们写诗写词,还给自己新盖的房子取名“桄榔庵”,因房屋四周,到处都生长着高大的桄榔树。
有一次,黎子云等黎族兄弟们又请苏轼前去饮酒,因为彼此住得近,相处久了,都成了邻居和朋友。苏轼向来豪爽,便欣然赴约前往。
不想,这日,苏轼在黎族朋友家喝多了。酒足饭饱后,和他们告别时,人还是清醒的,可是,当走得越来越远时,不想,酒劲却上来了。在醉眼朦胧中,迷迷糊糊望着夕阳西下,苏轼竟一时忘记了回桄榔庵的路了。到处都是温热的气息,到处都是高大碧绿伞一样盛开着的桄榔树,还有蓊郁的路边竹林、牵牵连连、蒙络摇缀的各种不知名的翠绿藤蔓。哪里都像回桄榔庵的路,又好像都不是。
在这暮色沉沉的人间,他彻底迷路了。
在半醉半醒间,苏轼颤抖着胡须和嘴唇,用含混不清的醉酒人的断续语言,向着黎家兄弟们一遍遍问着,桄榔庵在哪里啊?我该走哪条路啊?
可是,眼前哪里有黎家兄弟们的身影啊?回答他的,只有晚风吹过衣衫,柔柔送来的簌簌的桄榔树枝叶的轻响,还有晚归的鸟儿,在竹林深处,发出的一声声悦耳的鸣唱。
远处,不知是谁家的放牛娃,正牵着一头大水牛慢悠悠往回赶。那水牛不时发出一声声低沉悠长的哞哞,仿佛云中的雷鸣,暗夜的花开,桄榔枝叶轻拂过耳畔的清凉,苏轼只觉得忽地头脑一阵清醒,一下子想起来,自己居住的桄榔庵,就在一处牛栏附近啊,于是,他立刻想到回桄榔庵的办法了,那就是一路走一路找寻牛粪,跟着牛粪走,就一定能回到自己的桄榔庵。
夕阳西下时分,醉酒的诗人,晚归的牧童,还有那头可爱亲切的大水牛,以及帮助诗人找到回家的路的沿路隐没在草丛里的零星牛粪,这一切,都组成了诗歌里最美的画面:
半醒半醉问诸黎,竹剌藤梢步步迷。
但寻牛矢觅归路,家在牛栏西复西。
—《被酒独行遍至子云威徽先觉四黎之舍三首其一》
屎尿这世间至秽之物,在苏轼的生花妙笔下,居然能化腐朽为神奇,让人读后,不但觉不出一丝脏与臭,还能鲜明感受到一缕原生态的朴实乡野之气扑面而来。真正是剑走偏锋,大获成功。
出生农村的孩子,谁的童年记忆里没有一头可亲可敬、任劳任怨的大水牛,还有伴随着我们长大的隐没干瘪在杂草丛中的那一方方牛粪呢。
如果无人捡拾,牛粪日久随土化了,就是小草的肥料;若有人捡拾,晒干了又是灶下生火的极好燃料。在农村长大的孩子们,谁又会嫌它脏与臭呢?
不过,也有人认为苏轼这诗写得不好的,比如纪晓岚,他认为苏轼在诗里直接写牛矢,太恶俗了。真不知道我们这位纪大人要是读到毛主席的“千村薜荔人遗矢”,更要如何口诛笔伐一番呢。
清末的曾国藩却对苏轼的这首诗赞不绝口,在《求阙斋日记》里,他不吝赞美道:读东坡“但寻牛矢觅归路”诗,——念古人胸次潇洒旷远,毫无渣滓,何其大也!
这评价可以说是相当高了。
再说回贾浅浅的屎尿诗。以世间至恶至秽之物,写孩子至真至纯之情,没有一番化腐朽为神奇的非凡才力,还是不要轻易尝试得好,要不然,一定会画虎不成反类犬。饶是苏轼这样的大家,写了一首成功的屎尿诗,还被几百年后的纪晓岚说三道四,更遑论贾浅浅们。
作者:午梦堂主,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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